只这两下,他就能感受到颛孙庭鵺体内内息的充盈,他要比他强上太多太多,甚至倘若他二人对战,颛孙庭鵺仅挥一挥衣袖,他便一败涂地。强者,素来能够自行冲破穴道,只不过会受些或轻或重的内伤而已。
颛孙庭鵺没有特意隐藏自己的内息,否则,不要说司勉,便是天下任何一人,都无法感知到他的内息,甚而将他当作无内息之人。
“……是。”他默了片刻,还是如实应声,却似急于表忠心一般,连忙续道,“没有允许,奴不敢自行冲破穴道。”他又顿了顿,很善解人意地想了个法子,“兄长可取七百二十根带刺的细针,刺入奴身上所有穴道之中。若冲破穴道,细针便会顺势游走于体内,不论游走亦或取针,奴都会承受割肉碎骨之痛。如此,即便奴冲破穴道,也会有一瞬动作因痛而止,兄长便有时间将奴擒住。”
司勉听得指尖一颤,下意识觉出些虚无缥缈的痛来。
“也好。”他敛了敛神,“虽然此些比起秦秦所遭遇的,根本不值一提,但我要你记住,从今天开始,此后的每一天,秦秦遭受的酷刑,我们会千百倍地还到你身上。只要秦秦未曾召你,你便就在这儿好好赎罪。”
“是。”他平静地应着,只是在司勉提及“酷刑”二字,他的眼皮轻轻抖了抖。
那些酷刑,他曾数倍地挨过,一个月便挨了三轮。他又不是不知痛,那段日子里,他无数次地痛晕,复被无数次地痛晕。哪怕他再能熬,一旦忆起,便仿佛置身于曾经。
“来人!取百炼针!”司勉朝院子外大声吩咐。
牢狱里那种用来打入人体穴道的细针,一整套共七百二十根,便是名为“百炼针”。
小厮一来一去花了两刻多,颛孙庭鵺也在原地跪了两刻多。
司勉从小厮手里接过装着细针的木头匣子,在小厮耳边低语了几句后,方让他退下。
他慢慢掀开盖子,将盖子垫到匣子下。里头的针也不算很细,甚至比平常的银针还要粗一些。或许是因着要在细针铸出带着倒钩的尖刺,也或许只是为了让人承受更大的痛苦。细针的尖刺极细密,只供人施刑的末端没有尖刺。其长度也各有不同,最长的有三寸多,最短的仅有半寸前后。
“开始吧。”司勉从木匣子里取出根细针,拿在指间漫不经心地捻着,“你来决定,从哪儿开始。”
他闭了闭眼,敛起眼底一抹淡淡的惧怕与痛色,朝司勉伸出手。
司勉蹲下来,将匣子放在一边,用力抓住他的左手。指间的细针在他眼前比划了几回,对准穴位慢慢捻着往下扎。
细针上的尖刺如利刃绞着血肉,颛孙庭鵺五指紧绷,仅片刻便熬出了薄汗。
司勉的动作很慢,成心要颛孙庭鵺受尽痛楚,方才满意地将整根细针推入穴道。
一只手上便有二十八处穴道,虽比起七百二十处来说,并不算多,可司勉却用了整整半个时辰来折磨颛孙庭鵺。
他熬得满头大汗,嘴唇也几乎要被咬破,可手就那样伸着,即便五指紧绷,也只是顺从地平展着。随着第二十八跟细针全部没入,颛孙庭鵺的气息被痛得骤然紊乱。司勉松了手,可他根本不敢动。手指、手掌……外头看不出来,可里头,到处都是带着尖刺的细针,大部分皆刺到骨头方止。即使不动,亦在不停地叫嚣着。若动,便是如刮骨一般尖锐细密的痛。
“换手。”见他不动,司勉不悦地皱起眉头,冷喝。
他颤抖着收回手,举起垂在身侧紧紧攥拳的右手,像赴死般慢慢松开拳头,平展五指。
又是二十八根。颛孙庭鵺绷着身子,没敢攥紧重新垂下来的左手。
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,脸色也越来越苍白,他暗自数着,熬成这样却不过才熬了三四十根,剩下还有六百余……
司勉似是看到了他的走神,本已刺进去一半的细针猛力朝外一拔。
“唔——”颛孙庭鵺的身子狠狠一颤,一时间没咬住闷哼声,他略略弓着背,手抖得不成样子,可哪怕司勉没有握得这样牢,他也不会自行抽回手。
右手背上,一抹鲜艳的血色十分扎眼。司勉伸手抹去血珠的同时,用力按了下去。正好按到旁边将将没入皮肉的细针。
颛孙庭鵺不敢再露呻吟,咬在薄唇上的力道更大几分,生生咬出血来。
司勉按够了,捏起染血的细针,重新扎下去。
二十八根扎尽,颛孙庭鵺浑身汗湿,墨黑的长发湿哒哒地贴在鬓边,一身被鞭子抽破的粗布衣衫湿漉漉地黏在身上。细针带来的痛,他已能够习惯几分,破皮的薄唇沾着一抹若隐若现的血色,连带着他那如同从水里拎起来的身子……
也难怪前世秦秦会爱上他,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,初涉情爱的秦秦哪能逃过?
司勉越看,心中的火气就越大,忽然就一脚踹在颛孙庭鵺心口。
颛孙庭鵺没有准备,再者,他自行封了内力,就算有准备也无用,何况司勉用了内力,一脚将他踹倒,还顺着地面蹭出去六七步远。
他默默咽下喉咙里涌上来的血,忍着双手上凌迟般的剧痛,撑地爬起来,重新跪好。
本就破碎的粗布衣服在地上一蹭,碎得更厉害了,颛孙庭鵺倒在地上的右侧身子更是被蹭破了皮,隐隐血色染红泥土,与破烂的粗布混成一色。
“过来。”司勉冷眼扫过去。
颛孙庭鵺哑声应了句“是”,挪着膝盖一步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。
司勉绕到他背后,捏着细针,缓慢又专注地将百炼针没进颛孙庭鵺体内。懂武之人自然也知穴道,哪怕隔着衣服,司勉也能精准地找对穴位。
背上不如手上疼,颛孙庭鵺默然地垂着头,除了滴落的汗水,再没有什么反应。
从司家父子将颛孙庭鵺带来听风院到现在,将近三个时辰,天色已经慢慢黑下来,暗蓝的天幕上,斜斜地挂着轮弯月,远方尚能隐隐瞧见几片藏于浅淡夜色下的火烧云。
也许是天色渐晚,也许司勉已经厌倦了百炼针的折磨,又或许他嫌颛孙庭鵺太脏,七百二十针并未全部扎在司勉身上。木头匣子里还剩下了几十根。
百炼针都集中在颛孙庭鵺身前身后、双臂双手,以及膝盖小腿和双脚之上,脖子脑袋,还有腰腹大腿几处,司勉没有下针。一则容易伤人性命,二则,颛孙庭鵺的身份摆在那儿,他毕竟是大兴皇帝。
而颛孙庭鵺身为奴隶,在一轮刑责之后,自然是该叩谢主家的。
他没有将草鞋穿回,忍着双膝和腿脚上的刺痛,端端正正地跪好,又端端正正叠掌触额,认真地叩拜下来:“奴谢大公子赏、谢大公子恩典。”
正此时,先前得了司勉吩咐的小厮,同另外几名小厮一起,将司勉点名要的几样东西搬进院子后,目不斜视地离开。
颛孙庭鵺直起身时,正好看到小厮搬来院子的物什。
一个两尺余高、四尺余长的犬笼,旁边是一个烧着烙铁的火盆,地上还摆着一副手脚脖子皆相连的粗重铁链。
颛孙庭鵺只拿余光瞧了一眼,便默然地将目光移回地上。
笼子是他往后要蜷缩的地方,烙铁应该就是奴印,铁链是他很快就要戴上的。
他早有预料,没觉得有多惊讶。而且,其实今日这些刑责于他而言,真的没有什么。前世在天牢的那一个月,他身上的伤口就没有止过血,几乎整个人被剥了一层皮,看过去就像身上仅剩下一片模糊的血肉。连手指脚趾都不见一块好地方,甚至,所有的指甲都是生生撬掉、拽掉、掀掉的。
“手。”司勉冷声轻喝。
颛孙庭鵺似怕极了疼痛,手指尖下意识地颤了颤。他抿起嘴,压下内心深处对剧痛强烈的恐惧,一如最初抬手那样,将手掌平展在司勉面前。
司勉挑了根两寸余长的细针,把匣子递到颛孙庭鵺眼前:“拿着。”
似乎猜到司勉接下来要做什么,颛孙庭鵺难得地没有很快伸手,他垂着头,卑微地试图求情:“大公子……能否不要废了奴的手……奴想……”他抿住唇,压低了声音,没再继续说下去。
不是怕被废了双手,他只是想留着双手,以赎罪的姿态,守护她。甚至,他患得患失地害怕当自己成为一个废人以后,她会将他赶出司府。他宁愿死在司府,哪怕遍体鳞伤、生不如死,他都心甘情愿。
他的身子轻轻颤抖着,连带着语调也有些颤抖:“奴愿受重罚,只求大公子不要将奴的双手废去。”
司勉看了他一眼,目光落回匣子里:“既是说好七百二十根,便一根也不能少。百炼针虽然带刺,可单单一根,却是不足以废你十指的,但两根、三根便就说不准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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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作者有话说】
《陛下》这篇算是纯虐了,没什么特别庞大的布局
彩蛋:下章预告【注:内容没过审,在努力修改】合起来发不了,分开第一个是粮票,第二个不能再设置粮票了,所以建议你们冲第一个彩蛋就好,不要管第二个隐藏结局了
公子的家人们:513327435
爱发电:逸天珝。可提前看五章。
老福特更新预告:
第八章:铁舌头
爱发电预告:
第八章:铁舌头
第九章:濒临窒息的折磨
第十章:五十刑棍
第十一章:我梦到你杀了父兄
第十二章:重要到可以拿命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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