逸天珝（追文看置顶）

“褚公子莫要说笑了，你说的这些，我一个乡下人，哪里听得懂？”她笑得有点儿难看，更有点儿勉强，却还是极快地敛起了自己外露的神色。

晏清予有些眼酸，摩挲着她的指腹，想了很久才想起一个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办法：“我出生后，母亲曾拿剪子在我身上划了数下，姑姑是母亲身边的大宫女，这些伤痕的位置，姑姑应该都知晓。”他安抚似的，拍拍张怜儿的手背，站起来，一件件脱下身上的衣服，“这些时日里，我受了点儿伤，新伤可能多少遮盖掉了一些疤痕，但应该还是摸得出来的……”他侧过身，在张怜儿身边跪下来，扶着她生满老茧的手放在自己背后。

延昭帝已死，延晖帝登基的消息，早已经传遍天下了，便是处在穷乡僻壤，她又怎会不知？如今有人站在她面前，不仅说出了她曾经的身份，还无比认真地告诉她，他叫晏清予，他就是已经死了的延昭帝。别说她了，就是随便跟个人说，也不会有人信的。

当时，褚苍苍用剪子在晏清予身上划的时候，她确实就在旁边。划了几道，那几道伤都在哪儿，她一清二楚，即便二十三年过去，她也不可能忘掉。

手掌触上晏清予的后背，指腹下，她只觉一片滚烫。那一面背后，伸手所到之处，几乎全是坑坑洼洼的疤痕。她摸得惊心，却已经忘了抽回手。顺着他的后背，张怜儿摸遍了每一处。确实如他所说，好几道旧疤都已经被新伤掩盖了，可在另外几处熟悉的位置上，她摸到了旧疤。虽然还是被遮盖了一些，但露出来的半截，已经足够她确认晏清予的身份。

“小……小主子？”覆在晏清予背后的手轻轻颤抖，她激动不已地站起来，“嘭”的一声撞翻了身下的椅子。

晏清予忙转身去扶：“姑姑小心。”

“快、快起来，奴婢受不起小主人的跪礼。”她反手托住他的手腕，很努力地想把他从地上扶起来。

他顺从地站起来，扶正了椅子让张怜儿坐下，自己拉好衣服，乖乖半蹲在张怜儿身边，细细说了他是如何如何计划，如何如何死里逃生的，说起了他“千面公子”的身份，也说起了这些月里发生的一些事。约摸是怕她担心，诸如受伤流血一类的事，都被他草草略过了，惟有契耶的那桩案子，他说得最为详细，更说到了他和当于淳佳私下里的对话，说出了他埋藏了很久的猜测。

“姑姑，我……我是不是……是不是不是母亲的孩子……”他问得很是紧张，言语里浮现着深深的恐惧与哽咽。

“不是。”他话音还未落，张怜儿立马厉声喝了他，十分严肃地摸索着抓住他的手背，揪得很紧，几乎泛白，“不许说这样的话，你是娘娘的孩子，是娘娘怀胎十月、辛辛苦苦诞下的亲生儿子。你的命，是娘娘保下来的，是娘娘用自己的命保下来的。你认当于可敦为母，没有错，不会有人怪你，奴婢不会怪你，娘娘更不会怪你。这是我们欠契耶的。”

“姑姑……”他的身子狠狠一震，惊讶地看向她，“姑姑说的，是什么意思？当年……是发生了什么吗？”有些呼之欲出的东西，他好像猜到了，却又不敢去深猜。

张怜儿叹了口气，沉下声来说道：“大延推翻大瑞暴政，契耶趁虚而入，和大延打了整整三年。二十三年前，也就是明和三年。契耶可汗携可敦入延都呈递降表，才知当时的契耶境内，是以主战派为主，可汗不愿两国百姓生灵涂炭，花了三年压住主战派，亲自入大延国境，以示心诚。然而，就在当日的宫宴上，当于可敦身体不适，被诊出怀有身孕。延乾帝欲示友好，让当与可敦留住宫中，免去其舟车劳顿之苦，可汗不舍留可敦一人独居异国他乡，便向延乾帝请旨，同留宫中。延乾帝并未拒绝。当与可敦的月份，只比娘娘小了半个月。于有心人而言，这就是一个送上门的好机会。之后不久，晋妃也被诊出身孕，身子和娘娘差了两个月。”

“晋妃？”晏清予一愣，忽然插嘴，“卫姨？阿夙的生母？当年之事，与阿夙也有关吗？”曾经一闪而过的念头，重新回到脑海里，阿夙的身世，会有问题吗？

张怜儿没有回答。与其说没有回答，不如说她也不知道答案。

她继续说道：“在娘娘怀了九个月身子的时候，奴婢无意中发现，照料娘娘的女医官神色似有不对，于是，在女医官探脉告退后，奴婢悄悄地跟了上去。”

“那女医官走得是僻静的小路，奴婢远远地跟着，看到她最终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小花园里。奴婢没有等太久，很快就见到了那个和女医官相会的人。”

“是谁？”晏清予急急问道。

张怜儿抿着嘴，默了会儿才说道：“是……是贤亲王妃。”

晏清予的手又是一抖：“姑姑是说……三皇婶？”

她点头：“是。贤亲王妃和女医官说，让女医官在宫里做好准备，确保在娘娘产子之后，能够顺利将娘娘的孩子，与当于可敦的孩子相调换。而在女医官走后，贤亲王妃竟双手合十，对着上天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求上苍保佑，说什么，要以大延皇嗣来祭奠她姐姐的在天之灵。”

“三皇婶……有姐姐？”晏清予听得震惊不已，垂在身侧的手早已紧握成拳。

张怜儿摇头：“没有，就没听说过贤亲王妃有姐姐，她是秦家独女，根本没有兄弟姐妹。”她接着说道，“奴婢惊讶之下，急忙跑回宫里禀报娘娘，娘娘听后，也随之大惊。可当时，娘娘随时都有可能产子，根本来不及调查清楚前因后果。娘娘害怕同样身怀皇嗣的晋妃也会遭人设计，于是命奴婢想办法，悄悄提醒晋妃一二，让她多留几个心眼，而娘娘当时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”

“后来呢？”

张怜儿道：“后来，奴婢发现太医院给当于可敦安排的接生嬷嬷曾受过娘娘的恩惠，且一直都想向娘娘报恩，于是，奴婢找机会见了接生嬷嬷一面，告诉她，让她在当于可敦的孩子出生后，尽量多拖延点时间，再将孩子交到清洗嬷嬷的手上。小主子知道，皇宫里大得很，一座宫殿都比外面的园子大。产子在寝殿，清洗在侧殿，两殿之间有挺长一段走道。奴婢和娘娘要文章，只能在这一段路上做文章了。”

晏清予慢慢点头，整个人都显得异常沉重。

“此事不痛不痒，接生嬷嬷自然答应。而在回去后，娘娘借口看不惯长宁宫里接生嬷嬷的长相，求陛下换一位接生嬷嬷入殿。娘娘早已与自己相熟的那位接生嬷嬷通了气，陛下的旨意一传到太医署，那位嬷嬷便自告奋勇，自请入殿。”

张怜儿缓了口气，续道：“娘娘生产的那天，当于可敦果然也紧跟着发动了。小主子出生后，接生嬷嬷小心地捂住小主子的嘴巴，不让小主子出声，悄悄把小主子抱到窗口，交到了早早等在窗外的奴婢的手上，她则装作娘娘尚未诞下皇嗣的样子，和娘娘在寝殿演戏拖住外面的人。奴婢把小主子藏进食篮，避开巡逻的守卫，来到当于可敦的宫殿，将两个孩子互换，而后回到长宁宫。”

“再后来，应该是两边的清洗嬷嬷互换了孩子，小主子被抱回到了娘娘身边。”张怜儿皱着眉，眉宇间满是心疼，“娘娘产子后元气大伤，本该深眠养身，可娘娘担心小主子，硬是撑到了小主子被换回来。奴婢赶走了床前的女医官和伺候的宫人，一个人守在娘娘身边。奴婢和娘娘都知道，晏氏一族的孩子生下来，肩上都会带有胎记，而奴婢抱着当于可敦的孩子回来时，出于谨慎，奴婢检查了那孩子的身子，却发现，契耶万俟氏出生的孩子，腰后同样也有一块胎记。”

“奴婢急忙将此事告知娘娘，娘娘忽然意识到幕后之人若是发现孩子未被换成，也许会铤而走险，伤了小主子的性命，可就目前而言，线索太少，娘娘根本猜不到幕后之人的身份。那人能够支使贤亲王妃，能够在后宫布置下如此庞大的计划，此人的身份势力，绝对不容小觑。”

“娘娘自知不能在此刻打草惊蛇，于是，为了保下小主子的性命，娘娘当机立断，用金剪子划去小主子肩后的胎记，并将小主子腰后同样划伤。以免惹幕后之人的怀疑，前前后后，娘娘在小主子身上，一共划了有七八下。”

“幕后之后既然计划混淆皇室血脉，必定不会留有后患，长宁宫里的宫人、参与换子的宫人，甚至还有娘娘，都不会有命活下来。娘娘是存了死志的，让奴婢包了一包首饰后，命奴婢带着这个秘密逃出宫。就在奴婢翻出窗后，听到了娘娘装疯卖傻的声音，后来宫人们鱼贯而入，制止了娘娘的‘发疯’，将受伤的小主子从娘娘手里抢了下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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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作者有话说】

本章补上周

公子的家人们：513327435，粉丝群，通知消息，防失联。
爱发电：逸天珝。
本文在爱发电有两个提前看方案（学生党止步）：
一、按照往常推出的方案“提前看五章”。
可看至“无命麟儿（二）”
二、新推出的方案“提前看一整卷”。
可将“无命麟儿”这一整卷看完。

因《帝后》无详细章节标题，故无章节预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