逸天珝（追文看置顶）

如今虽然随着他的伤痛鲜血，碎魂上的怨恨已经慢慢消去，但正如灵慧说的，只有当司秦真正重生，她才会记起前世的所有。

“小姐，药来了。”诗衣走进来。

“嗯。”司秦应了声，接过瓷瓶，走到颛孙庭鵺身后，就要上药。

“欸。”诗衣拦了拦她，皱眉，“小姐，你让奴婢拿药，就是为了给他上药啊？他就是个奴隶，小姐对他那么好干嘛？”

“嗯？”司秦挑眉，斜眼瞧过去，眼底含笑，宛如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，“怎么？我们的小衣儿醋了？”

“……小姐。”诗衣自幼跟着司秦，却至今都不大习惯自家小姐张口闭口地戏谑，红着耳垂，悄悄跺了跺脚。

“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对他好了？”司秦撇了撇嘴，抱着手臂十分不解地看向诗衣。分明，她对他一点儿都不好啊。

诗衣揉揉耳垂，声音清脆，道：“小姐给他送饭，还给他药，这还不算对他好啊？”

司秦蹙眉：“我亲自拔了他指尖的百炼针，还折断了他的手脚……”她看向诗衣，“诗衣，我对你好吗？”

“啊？”这就好比是问你要分还是要命，诗衣纠结得不得了，“小姐对奴婢当然好啦，但是……哎呀！”她跺脚，指着正在专心舔银耳粥的颛孙庭鵺道，“小姐直接问他不就好了，反正依奴婢看，他今日过得可开心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看着他依旧没有止住血，且沾了许多尘土的后背，司秦顿了顿，半晌才续道，“你很开心？”那件破烂的粗布衣服，几乎像皮一样黏在他身上、伤口里。

他舔干净碗壁，舔了一圈破皮起皮的薄唇，回身看着她，认真地说道：“大人不用对奴这么好，奴不配。”她对自己越好，他便越恨自己，恨不得杀了自己。

不用给他送这样好的饭菜，也不用她亲自来送。前世的那一个多月，他就没有吃过正常人吃的东西，馊的、脏的、犬兽们吃剩的……他都吃过。

更不用给他伤药。天牢里，一个多月，他没有用过一次药，第二天的刑罚把红肿发炎的肉全部打烂，然后接着起炎症，接着被打烂……那样他都坚持了一个多月，要不是他命小狱卒把他打死，估计他还能依靠浑厚的内力，撑上十天半个月，甚至更久。

他拒绝得太过决绝，诗衣替自家小姐不值：“小姐，他自己说的，你别管他了。”

司秦倒是没什么感觉，点点头：“你去给他拿套干净的衣服，要专门配着镣铐穿的，有绑带的那种。”

“是小姐。”

诗衣拿来衣服的时候，司秦已经回了屋子，她随手把衣服扔到颛孙庭鵺面前，急匆匆进了屋里伺候。

听着屋里的水声，颛孙庭鵺慢慢垂下头。他其实很贪恋司秦对他的好，可是他太狠了，对自己太狠了。

他紧紧咬着唇，充满雾气的双眼无神地望着，却忽然看到了那套被扔在地上的衣服。像是要靠着那套衣服寄托什么，捂着铁链，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伸出手，用手臂慢慢把衣服挪到身边。

俯身咬住衣服的一角，放到手上，微微能动的手指用尽全力拿住衣服。谁也不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，忍了多大的痛，才手嘴并用地把衣服披到了身上。

他裹着衣服，头抵在石阶边，努力汲取着衣服上并不存在的温暖，疼得浑身发颤。

眼中的雾气越来越重，再也擎不住，一滴泪珠“啪嗒”滚落。像是沉浸在前世的回忆里，一点点蜷紧身子，泪珠越滚越多，却小心翼翼地敛着所有的声音。

夜愈发地深了，屋里的烛灯被全部熄灭，寂静的银光里，只有两三声清脆的虫鸣。

颛孙庭鵺就着月色，把手臂送到另一只手的手指边，手指拿住袖口的绑带，再依靠手臂的力量抬起手，用牙齿咬住另一根绑带，缓慢而费力地系着结。

他花了两个时辰，把衣服上所有能用牙齿和手系到的绑带都系好了，衣服松松垮垮地，却也算是穿在了身上。红肿的手脚腕上，铐子早已经将皮肉磨破，他疼惯了，没觉得疼，只是走神地想着，她是不是不打算把他的手脚接回来，想着，那他应该更快些习惯爬着走路，习惯用舌头和牙齿来吃东西……

旁边，犬笼的门是打开的，他缓了一会儿，慢慢地跪趴下来，几乎没让铁链发出什么声响，很温顺地爬进笼子。即使司秦没有如此吩咐过。

他伏在笼子里，手枕着脑袋，听着三三两两的虫鸣，安心地入眠。

如此过了三日，第四日时，司秦一下朝回到府里，便吩咐诗衣带着小厮去准备远行的马车，并喊了个小厮随她一块儿到迎雪院。

司秦每天都在书房处理公文，他便随着她从迎雪院到书房，再从书房回迎雪院，几日里都没有再挨打。但因着他自个儿认为自个儿不配接受司秦的好，身上的伤开始红肿、发炎，手脚腕也肿得越来越厉害。因为脱臼的时间太久，手脚都有些发青发紫了。若是再不把手脚接回来，可能要不了七八天，便会彻底废掉了。

他可以跟司家父子求一求，可倘若是她要废自己，他不会开口。

膝盖和手肘早就破皮流血，和身上的其他伤口一样，衣服与血肉都黏在了一起，而且就算小厮打扫得再干净，地上还是会有尘土碎石、断枝树叶。他手脚上的伤是最严重的，虽然还没有到溃烂的地步，但也离之不远了。

前日夜里下了雨，颛孙庭鵺身上的血迹被冲淡不少，只是套在外头的那件素色衣衫，也被晕染上了淡淡的血色。他亦有些发热，不过已经习惯了，没有太难受。

“大人。”见司秦朝他走来，他忙低头跪好。

司秦指指他，再看向跟在身后的小厮：“去打水把他身上的血冲干净，再给他换一套衣服，帮他打理打理。”

“是。”

颛孙庭鵺愣了愣，不解地抬起头。

她解释道：“常州水患，陛下让我去常州赈灾。”

颛孙庭鵺这才想起，只不过，前世常州水患应当在半年之后才有，如今重生一世，竟然提前了那么多。而且，常州水患严重，前世是司秦自请前往常州赈灾的，这一世，却是替他身份的颛孙庭之让她去的。前世司秦在常州折腾了将近半年才回归长安，倒不知今生会在常州折腾多久。

前世司秦从常州回来时，身子不是很好，像是大病初愈。颛孙庭鵺偷偷去司府看过好几次，两人也是在这段时间里熟络起来的。他想给她请个太医瞧瞧，但是她拒绝了颛孙庭鵺，只说是在常州的时候太过劳累，带垮了身子，得了风寒，如今已经痊愈，但仍需将养。之后，颛孙庭鵺再去的时候，便会顺手带些补药，和养气的药膳。

颛孙庭鵺的医术也很好，煎药做饭什么的，他都能上手。

司秦退远了些，走上台阶。

下一瞬，小厮一桶井水，“刷拉”泼到颛孙庭鵺身上。

颛孙庭鵺被浇了个透心凉，衣角发丝“滴滴答答”地滴水：“大人要带上奴？”他转头，似是迫切地想要确认司秦的意思。

“嗯。”司秦点头，“一起去。把你放在府里，我不放心。”

“明日启程？”

“是，折子刚刚到朝廷，户部在清点赈灾粮和赈灾银，明日出发正好。”

“刷拉——”又一桶井水当头浇过来。

颛孙庭鵺甩了甩头，乖巧地点头：“是。”淋了一身水的模样，再加上那一双幽深澄澈的眸子，实在楚楚可怜。

正此时，司曾谙父子三人来到迎雪院。

只朝着被不停泼水的颛孙庭鵺看了一眼，便将目光放到了司秦身上：“要去常州？”

司秦点头：“嗯，陛下要我走一趟常州赈灾。”

听到“陛下”二字，三人几乎立刻不露痕迹地看向颛孙庭鵺，吓得他连忙悄悄摇头。

“嗯？怎么了？”司秦不明所以，眨眨眼睛，看着父兄三人。

“没什么。”三人齐齐摇头，司曾谙走过去，轻拍了拍她的肩膀，却又不好说得太详细，只能含糊其辞，“在常州要当心点儿，事事多留心眼儿，就算是在回来的路上，也不能放松警惕。”

司行戳着手指：“秦秦啊，要不，你带着二哥一起去？”

“不要！”司秦言辞拒绝，“我是去赈灾，又不是去游玩。二哥乖，在家等我回来。”

“……”司行努嘴，“我也不是去游玩啊，我这不是跟去保护你吗？”

“得了吧。”司秦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司行肩膀上，“就你那身手，还保护我？自个儿能全须全尾就很不错了。”见自家大哥还要毛遂自荐，连忙一掌伸到司勉面前，“打住，两位兄长联手也不是我的对手，您二位就别跟去添乱了。”

“……”被认为是“添乱”的两位兄长顿时蔫了。

“好了好了。”和事佬司曾谙揉了两把司勉司行的发顶，与女儿道，“我们借颛……呃，不是，我们借阿罪一会儿。”

言罢，司勉司行两兄弟都不等司秦说话，瞬时就以迅雷之势，提溜着颛孙庭鵺的衣领，把人拎去了院子外。

只来得及张了张嘴的司秦：“……”才看向自家父亲，便觉一阵风儿呼啸而过，父亲的最后一片衣角已经没入拐角。

“……”司秦和那名还保持着泼水动作的小厮，相顾无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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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作者有话说】

猜猜接下来是什么虐法

彩蛋：下章预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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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发电：逸天珝。可提前看五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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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：若出事，提头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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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：逆天的代价
第十七章：死里逃生
第十八章：尊严不能救人